人在屋檐下，不得不低頭，這句話用來形容莫正林是最貼切不過，而且，當年的人死的死，老的老，坐牢的坐牢，瘋癲的瘋癲，他死守著這個秘密，又有什麽意義？

於是，短暫的猶豫之後，他就又走了回來，扶起地上的椅子坐了上去，慢慢的說了起來。

“你媽媽是秦坤派人綁的，可行動途中被方以川撞到，出於私心，方以川答應跟秦坤合作，秦坤當時其實並沒有想殺你的媽媽，可後來你媽媽無意中看到了他的樣子，所以他才決定滅口，可方以川不同意，兩人鬧了分歧，你媽媽趁亂逃跑了，也因此逃過一劫。”

蕭戰冷哼了一聲，逃過了一劫嗎？可這三十年，她流落在外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？若不是正好被一諾遇到，她又因為同情她把她帶了回來，這一輩子，她永遠都回不了這個家！而他們，也永遠都不會知道，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，在吃苦受難！

“好了，我都告訴你了，你什麽時候把骨灰還給我？”

“等會兒，我還沒有問完。”

莫正林握了握拳，咬牙按捺了下來，“你還有什麽要問的？趕緊問。”

“秦坤為什麽要綁架我媽媽？”

“因為當年hg內亂，喬天昊的獨生女兒失蹤了，秦坤懷疑是江夢嵐暗中托人把孩子交給了你媽媽。”

蕭戰一怔，媽媽認識江夢嵐？能夠做到臨終托孤，這份交情應該不淺，可為何他從來沒聽爸爸提起過？

等會兒！他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蕭宸東之前說的那句話，他說他和媽媽出去旅行的時候遇到了媽媽的一個朋友，那是一個外國的姑娘，姓蔣，或者是姜……

原來，那不是蔣，也不是姜，而是江！

這樣一想，好像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都能想得通了。

他的媽媽，和趙一諾的媽媽，早就認識，而且感情不錯，所以當年hg內亂，江夢嵐知道會有危險，便找人想把一諾托付給他的媽媽！

只是，這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，那人沒能成功將一諾送到，而是將她放在了趙家門口，而他的媽媽，也因為這樣被綁架！

秦坤沒能問到一諾的下落，又被媽媽看到了臉，所以想殺媽媽滅口，方以川喜歡媽媽，想保她，於是和秦坤起了分歧，兩人爭執之間，媽媽趁亂跑了，然後可能又遭遇了什麽意外，躲過了秦坤的追捕，卻又受了傷變得瘋癲。

他沈默了很久，莫正林都有些沒有耐心了，才見他擡起了頭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他，“這個袖扣是誰的？”

莫正林只掃了一眼就認出來了，“是秦坤的。”

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，秦坤的？不是江夢嵐買了送給男朋友的嗎？她的男朋友，是秦坤？“你沒記錯？”

莫正林嗤笑了一聲，“這是他最寶貝的東西，一直都在用，後來丟了一個，剩下的那個還整天放在手邊把玩，我怎麽可能記錯？”

“是他自己買的，還是別人送的？”

“這個他沒跟我說過，我也不可能會問他這麽八卦的問題，不過據我觀察，應該是從江夢嵐那裏坑蒙拐騙來的。”

蕭戰挑起了眉，“他和江夢嵐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青梅竹馬。”

他沒有再追問下去，大致已經可以猜到這事情的前因後果了，秦坤應該是喜歡江夢嵐的，江夢嵐一開始買那枚袖扣也確實是想送給男朋友的，可被秦坤給搶了去，後來遺落了一個在綁架他媽媽的現場。

只是，對一個自己喜歡的青梅竹馬的姑娘也能下得了手去殺，這個男人，果真是個心狠手辣的。

也就是說，他和一諾的仇人其實是同一個！而這個仇人，據江湖傳言，是死在了冷彥石的手裏。

也就是說，冷彥石，其實可以算得上是他和一諾的恩人！

唔，這樣的感覺真的是超不爽的！

“你想知道的我也全都告訴你了，你還有什麽條件？”莫正林皺著眉，全無脾氣的看著他，問道。

“沒有條件了，”蕭戰緩緩的搖了搖頭，“你把方以川的證據給我，我把你老婆孩子的骨灰重新放回原處，咱們兩清。”

莫正林謹慎的看著他，“那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會拿到證據之後反悔？”

蕭戰微微一笑，“我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，對你處心積慮保護他們的這種做法也是打心眼裏的敬佩，所以，你不用擔心我會反悔。”

“那你起誓！”莫正林還是不放心，“用你老婆孩子的命起誓！如果你拿了證據之後反悔，做出傷害他們的事，就報應在你老婆孩子的身上！你會妻離子散，斷子絕孫！”

蕭戰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，砰的一掌拍到了桌子上，人也倏地站了起來，“莫正林你不要太過分了！”

“我過分？”莫正林也紅著眼瞪著他，“我老婆兒子都死了那麽多年了，你還不讓他們安生，甚至把他們從地底下挖出來，我現在只是要你發個誓，你就說我過分？”

蕭戰咬了咬牙，他不信這種神神道道的事，再說了，他本就沒有把他老婆孩子的骨灰扒出來，也不怕起誓！

於是，他輕哼了一聲，“好，我就以我老婆孩子的命來起誓，如果我拿到了證據，卻沒有讓你老婆孩子入土為安，就懲罰我……妻離子散，斷子絕孫！”

說最後八個字的時候，他微微的瞇起了雙眼，陰鷙的眼神就盯著他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。

而他這時候也沒有料到，就是這個誓言，成為了他以後人生中永遠都逃不開的夢魘……

莫正林也一直盯著他的眼睛，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，直到他發完誓，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，“xx銀行第556號保險櫃裏有一個u盤，裏面有你要的東西，保險櫃的鑰匙在我老婆骨灰盒的最底層。”

蕭戰也松了一口氣，只要拿到證據，將方以川入罪，他就幫媽媽和一諾討回了公道了！那根紮在他心頭三十年的刺，也終於可以拔出來了！

莫正林做事果真夠絕的，銀行在卡貝爾國，他老婆的墓穴卻是在蒂斯國，所以，他要拿到證據，就必須飛兩個國家。

他算了算時間，決定當天就直接去蒂斯國，然後乘坐早上的航班趕往卡貝爾國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，明天晚上就能回到家了。

為了趕時間，他連家都沒有回，只是打了個電話給趙一諾。

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，所以他也就沒有跟她解釋，只說是要出國一趟，反正明天就能回來了，等回來了再跟她詳細解釋吧。

趙一諾也沒有在意，她知道他工作很忙，這段時間因為她懷孕，他已經推了很多事情了，也基本不出遠門，反正她也就在家歇著的，一日三餐還有媽媽伺候著，他不在家也沒什麽事。

蕭戰買了最快去蒂斯國的機票，又輾轉了幾個小時的汽車，到達那個鄉下的屋子時已經快要淩晨了。

這是莫正林幾十年前以手下小弟的名義買下來的鄉下房子，遠離城市，外表非常破舊，與周圍那些普通的民房並沒有任何區別。

這個地方還沒有實行規範化的墓地安葬，很多人家老了人之後都是隨便找塊地方埋了，豎個墓碑而已。

但像他那樣，把自己老婆孩子的骨灰埋在家裏的還是絕無僅有。

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，屋子裏已經斷了電，蕭戰只能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，借著光線找到了那個墓穴。

大概是怕被人發現，所以莫正林並沒有給他們立碑，那塊墓地看上去就像是個稍稍高出一些的土丘，並不惹人註意。

墓穴旁邊種了一棵柏樹，經歷了幾十年，這棵柏樹也已經枝繁葉茂的了。

他之前只是聽調查的人說在這裏找到了莫正林老婆孩子真正的墓穴，自己並沒有來過，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線，他看到墓穴上方的土有松動過的痕跡，應該就是他的人之前為了確定裏面有沒有骨灰而刨開的了。

他找來了一根棍子，將松動的土層再次扒了開來，一直挖下去有一米多，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。

他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捧了出來，輕輕的拂去了上面的泥土，一只手在盒子下面摸了好一會兒，終於在邊緣的位置摸到了一個微微的凸起。

輕輕一按，盒子最下面彈出了一個很小的格子，裏面靜靜的躺著一枚銀色的鑰匙。

一直到這會兒，他才終於能松了一口氣，還好，莫正林沒有騙他！

他把鑰匙拿了出來，小心的放到了口袋裏，再把格子推上，把骨灰盒重新放了回去。

可就在他把檀木盒放進土裏的時候，他的耳朵裏突然聽到啪的一聲輕響，聲音很脆，卻很微弱，但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深夜裏卻顯得格外清晰。

然後，他手裏的盒子就不知道為何，突然詭異的裂開了……

蕭戰臉色劇變，整個人都僵住了，一時間，腦子裏只充斥了八個字：妻離子散，斷子絕孫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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